三昧

【瓶邪】全国第七套广播体操

胖子抱怨这里蚊虫多不是一天两天了，南方就是有这个问题，尤其雨村格外潮湿，更适合昆虫繁殖，想要灭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。但胖子显然不是会矫情这个的人，被虫咬了手挠挠再骂两句就完事了。

但那天胖子的牢骚似乎格外多，从我起床就开始嚷，一直到大家坐下来吃早饭时仍喋喋不休地在讲。我被他叨烦了就骂他：“有完没完了，不就是一点虫子吗，当年雨林里都没见你矫情。”

“雨林里还饿肚子呢，我就不能向点好吗。”胖子怒道，“你他妈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，天天和人型电蚊香睡一起，哪里懂我的痛苦。”

他说着把裤腿撩起来给我看，我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：胖子的小腿上已经密密麻麻被咬了十几个包，有好几个已经被他挠破了。我从未见过这种伤口，也不知道是哪种虫子咬的。

“大腿根子上更多，我他妈挠了一晚上。”胖子仍心有余悸的样子，我看他是蛮惨的，主动提出出资购买杀虫剂。

胖子就道：“杀虫剂有用我至于搞成现在这样吗，这里的虫子都他妈成精了。”我正要奇道去年夏天你怎么屁事没有，忽然想到去年这时候我们仨还是睡一块的，很知趣地没开口。

胖子看到正默默剥蛋壳的闷油瓶，忽然一眯眼，极谄媚地凑过去对他道：“小哥，你能不能贡献几滴血，我放床头驱虫。”

“我去你妈的，”我一听就急了，立马把伸手挡在闷油瓶身前“你当小哥的血是风油精啊，有没有良心。”

胖子大骂：“让小哥流两滴血不行，我被咬成漏斗就ok吗。你个见色忘义的东西，一滴精十滴血，那时候到没见你心疼……”我眼看话题有向不可描述发展的趋势，连忙把他喝住。

当然不可能真的让闷油瓶放血，最终商议的结果是这几天让闷油瓶去胖子屋里睡，等过两天气温一降虫子就少多了。我好歹也有个不纯的宝血护体，挡个小虫应该没啥问题。

到了睡觉的时候，胖子故意搂住闷油瓶的肩膀，非常意味深长地冲我笑，让我不要太过相思。我听到就让他滚。

闷油瓶睡觉很安分，他在不在其实没什么区别。过了一会，在我已经迷迷糊糊要睡着时，忽然感到腿上一阵奇痒。

我打开灯去看，发现右腿有两个小红点——和胖子的腿上的一模一样。我四处寻找，没有看到虫子。这虫能把胖子咬成这样，一定极敏捷，不会轻易让我找到。完了，我心说，看来还是高估我宝血的纯度了。

腿上的包越挠越痒，我极力克制挠的冲动，用被子把自己裹紧。但没过多久我就放弃了，福建夏季的温度湿度，要是这么裹到天亮怕是不被咬死也要闷死了。

胖子的床不大，他和闷油瓶两个人睡都够呛，我要去只能盖地铺了。难道真要开着灯熬到天亮吗，我很郁闷地想。

这时我忽然想起我的一个特殊体质：体温升高时血的效果会增强。

这就好办了，只要随便动一动让自己热起来就行。我起床原地跑了几步，感觉有些无聊。想了想，在手机上搜索广播操视频。

我当年做的是第七套广播体操，到现在似乎已经换了好几个版本，网上很难找到。不过我最终还是找到了视频，广告放完，熟悉的音乐一响起，各种回忆瞬间滚滚而来。

二十年没做了，开头我还有些跟不上节拍，但随着肌肉的记忆渐渐被唤醒，做到第二节时我几乎是本能地跟着视频里的示范员做动作。

我心中油然产生了对中国式早操文化的钦佩，回想上中学时，大家都以把早操做成颓废无力状为荣，现在人到中年却做得虎虎生风，不知道当年的班主任看到会不会很感动。

也或许这本身就意味着我已经离中学时叛逆的自己很远了，想到这里，我又有一丝感慨。

做完一套无比标准的广播操，我背上已经出了一层汗。这下总没问题了吧。我转身去关灯，一下就看到了门口的闷油瓶。

我觉得我刚转身他就碰巧走过来的可能性不大，想必有看到我半夜三更做广播体操的雄姿。

闷油瓶半靠在门框上，脸上的表情在别人看来可以说是没有表情。但我一下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。

和他认识这么久，我已经很熟悉他的微表情了，每次遇到让他认为没有威胁但又感兴趣的事时他就会露出这种表情，比如看我调单反时，比如现在。当然，这种表情的变化只有我能发现。

换言之，闷油瓶觉得我刚才的行为相当有意思。

我在他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成稳形象大概已经倒塌了吧。“不是你想的那样”，我马上解释道，告诉他这是为了激发我的宝血，广播体操还能强身健体云云，他听完不仅没有任何表示，竟然还有发笑之意，气得我很想一脚把他踹回胖子的房间。

好在闷油瓶很快又恢复了那张臭脸，走进房间把门带上。我一愣：“怎么，你不和胖子睡了？”

闷油瓶摇摇头，我怀疑他是觉得我脑袋不正常，需要他来看着。但不管怎么说，他回来睡我还是很欢迎的，虽然不想承认，但有他在身边的确睡得更安心。

关灯后我突然想到一件事，就问他：“你怎么过来了，我吵到你了？”按理来说不太可能，再吵也吵不过胖子的呼噜声。

黑暗中就听他道：“胖子起夜看到告诉我的。”

狗日的胖子，才和小哥睡了半晚就变心了，你以前一直是向着我的。

第二天我在微信上收到了很多亲人朋友的询问，几乎都在十分含蓄地询问我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。我一刷朋友圈才发现胖子昨晚上传了偷拍的我做广播操的小视频，并评论补充“已召唤小哥”。

我从来没见过胖子的朋友圈有这么多人评论，小花直接回复：这是什么玩法。

胖子一整天都在拿这件事取笑我，最可恨的是就连闷油瓶也在睡前不轻不重地来了句：“今天做操吗。”他最近品性是越发恶劣了。

“不了吧，我最近不准备和‘操’这个字有任何关系了。”我也学他的样子面无表情道，闷油瓶瞬间转头看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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